Thursday, September 25, 2008

這年的夏天


2008年的這個暑假是值得紀念的。

一年來的被遺忘,連我自己也慢慢把自己抹掉。到學年尾,我愈發感到自己變成一個怕羞的法國小孩:不懂得和同學正常的說笑,對很多法國人認為的常識還一知半解,剩下的只有陪著的笑容和一隻蚊也殺不死的過份友善。既然沒人問、沒人想了解,我也不去思考自己本來擁有的。我只一頭裁進別人的跑道,不管一切的直跑,視沒人尊重和沒人理會為無物。最後我的確得到我想要的:我擁有最好的成績,我看了最好的音樂會和歌劇,我參觀過最有趣最有啟發性的展覽,我得到最甜蜜的照顧。但我和這個地方的關係是什麼?我自己是什麼?

然後我在比利時遇上100%的男孩。看著他與朋友和家人輕鬆的說笑玩樂,見到他如何把身體和生活操控自如、舉重若輕,我和他過了既難忘又痛苦的一個星期。我終於重新觀察起自己的問題,我人生的失衡。即使我多不喜歡,我的個性就是由那二十多年在香港的生活和體驗構成。忽略它,我便變成一張白紙;我還有什麼可以和人溝通?另外,一直生活在大城市裡一個小單位中,又唸了廿年同一間學校,模範生和書蟲的角色在相處了多年的同學之間無法改變,這些都讓我漸漸忘了一樣很簡單的東西:什麼是have fun。曾經有段時間和其他人相處的信心很低落,便決意讓自己變成一個geek,鄙視一切身邊的人專心做自己的事。可是我突然發現,我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差,我原來也可以放輕鬆一點去投入、去嘗試,很多東西我都做得到,根本沒什麼可怕。我這才發覺,原來自己還有的是青春,且花草正茂。二十五歲的自己,雖再沒浪擲光陰的本錢,但還是充滿活力,可以雙手掌握眼前的情況,不需要什麼照顧。我可以盡情玩,也有能力控制自己認真把事做好。

回到香港,簡直有遊刃有餘的感覺。我終於不需要多番解釋讓別人明白,終於第一次感到家人和兒時朋友對我來說有多重要。我見盡了我的舊朋友和新朋友,熟稔得很的、不太了解對方的,我都有興趣再交個朋友。我常常說自己在巴黎像住在香港的巴基斯坦人,從來本地人也不會認真地看他們。回到香港,我重新感到自己的影響力。即使走進一間餐廳或純粹走進地鐵車廂,我感到別人真正意識到我的出現和確認我的存在:〔嗯,一個年青男生走了進來〕。你可以不信,但我在巴黎從來沒有這樣感受過。就算有,那句大抵只是〔嗯,中國人〕。這個暑假運動也拯救了我。以前我很怕被人笑自己四肢簡單,但現在我抱著不知哪裡來的〔我理得你〕的厚面皮,重覆的跑步和游泳令我對自己的信心增加了很多。我不再滿足於坐在鋼琴前,我叫爸爸一起去跑步,我又跑到離島,和朋友划獨木舟和浮潛,第一次跳碼頭......

最令我激動的是和Q分享的每一刻。假期開始時知道她不再做那份跑龍套式的工,不知應替她高興還是擔心。找尋了那麼久,談人生講了那麼一大堆理論,就是知道聰慧的她找不到發力的那一點,且不知道可以幫上什麼。終於她的失業郤讓我們分享了整個暑假。我已很久沒有〔最好朋友〕這概念了,當發現人愈大,身邊朋友可以分享的東西則愈來愈細分為一人一小部份。可是她真的是最明白我的人了,我實在不敢說我對她的了解有她對我的那麼多。我還記得我們在家一起彈琴一起扮Edith Piaf唱Rien de rien......!機緣巧合下她又認識了我不同的朋友,有些現在她還要比我本身跟他們更熟稔。多謝相機這個發明,也慶幸她擁有高超的拍照技巧(和我完全相反),把我們這個愉快的夏天紀錄下來。我們分享了很多,無聊的認真的老套的偏激的;也是她把我帶到機場看著我離開。我一走,她很快便得到大公司的垂青。到今天她第一天上班,我是由衷地替她高興。

九月頭再來到法國,心裡自信了很多。經過面試和很多行政程序,終於找到教授做碩士論文的老細,音樂學院的聲樂系也錄取了我,現在只剩鋼琴伴奏系的面試要準備和中學的音樂劇要完成。這幾天父母跟旅行團歐遊來到巴黎了,雖然沒有太多時間一起,我們也到了羅浮宮和蒙馬特,又帶他們看了索邦大學、我的音樂學院和我住的地方,跟他們在餐廳吃了美味的一餐,甚至還了爸爸的心願:我們有早在鐵塔下跑步和聊天。他們離開時真的有點不捨,可是我還是要趕回學校便匆匆走了。

那天學校的會開完後,我一個人走到地鐵站,終於感到暑假正式完結。這個夏天,和我愛的人都碰過頭,是時候專心接受來年的挑戰。憂鬱只佔據了數分鐘,再抬頭走路時,自信還是藏在眉宇間。

2 comments:

Anonymous said...

你回来了, 真好!
alice =)

Louis Cheung said...

wow you're QUICK! i just changed my status like 2 minutes ago... anyway happy to keep in touch with you dear :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