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February 19, 2009

所謂 l'art de vivre

他在入境處工作。都是枯燥的文件處理,反而沒有對人的繁瑣。只上五天班,朝九晚五;要請半天假嗎,只需早幾天和主管說一聲。

冬天漸漸離開,日光變得慷慨。踏出辦公室,彷彿還有大半天的自由時間。這裡不是紐約,不是香港,沒有阻擋視線的高樓大廈。即使路人也走得快,走在寬闊的街道上,經過兩旁的咖啡室和帶著歷史的樓房,要赴的約才是生活的意義。或和朋友到泳池暢泳,或到公園享受陽光,或走進電影院,或嘗試常常聽說但未到過的餐廳,或到Fnac買本喜歡的翻譯小說,或走到dvd部翻翻偏愛的十七世紀Lully的歌劇,或走進Celio看看新款的男裝。有時會到歌劇院看知名歌唱者的演出,或到別人家的派對,當然少不了週末凌晨的狂歡。家中可以沒有電視沒有電腦;但不能沒有hi-fi,和鋼琴。在家便拿起欒譜看看合唱團的曲目,也會翻翻雜誌,偶爾做個蛋糕逗逗自己和來訪的朋友。

他說他賺得不多,但要有的都可以得到,幸好沒有奢侈的品味。間他有沒有什麼目標,他說如果可以買下一個更舒適的單位便好了,因為有個舒服的家,生活其他方面自然會慢慢平衡。車呢?他想也不想便說:在巴黎,駕什麼車!

我們不談理想,不談賺大錢。只談生活,和各自的見識。

Thursday, February 12, 2009

厭倦

真係人有幾多天拾起改變,人有幾多次堅定地向著前。

以前幻想過臥病在床其實不賴,又可以睡又可以讀喜歡的書聽喜歡的音樂。痴痴地線。因為貪吃,前幾天做好的士多啤梨忌廉蛋糕,放在雪櫃隔了一天想再吃剩餘的一半,明明見到表面已有一層「你唔好食我呀」之物,我依然大膽挪開表層繼續吃。接著便連續發燒、四肢無力加全無食慾了幾天。在床上連睡也睡不著。老細,臥病在床,其實係唔會有精力同清醒既頭腦做任何野架,時間則白白浪費掉。

在凌晨三時到五時,腸胃不舒服又睡不穩的時間,腦袋郤從沒停過。昨天看過的《Madama Butterfly》Puccini極盡浪漫的和弦還在腦裡鑽,交疊著Robert Wilson簡約的舞台場景和精緻的燈光,和一個個熟悉的身影。蝴蝶夫人活在她的信念中,以為和她結了婚的美國軍官Pinkerton會回來日本找她,一等便等了三年,人家真的回來了,還帶了他美國的妻子來要取回那混血的兒子呢。二十世紀初寫下來的教訓在一百年後是否還對頭?...

最後還是健康最重要。空有一堆胡思亂想郤臥在床上,好的壞的都經歷不了。要堅定地向著前,都要有副偈架大佬。好好愛惜身體丫唔該!

Saturday, February 07, 2009

Werther

他從歌劇院的節目本子撕下一角遞給我。

看著他特意要寫得清楚的字跡,我問他:[你的姓氏是...Adam?]滿以為這個字不屬法語語系,我的唇最後不自覺地閉上。他笑說:[我們總叫在法國,這個字應唸作:阿當。]從他口中聽到這個在小時候聽聖經故事時已留在記憶裡的發音,猛然才曉得這個譯名其實相當貼切。法文的發音就是阿當。我呆了片刻,想到這生人一直在尋找自己的Orphée,阿當郤先出現。

劇院的負責人喊到六十至九十號的人可以去排隊了。他口裡吐出一個字:[終於!]我們大抵已坐了兩個小時。他站了起來,我伸出手和他笑說:[祝你好運!]。他握著我的手,說了句遲點再見,便轉身離開。

坐在Bastille歌劇院的大堂裡,我沒有很多想法,只在回想這個早上他盯著我的那對眼睛。那是一種亳無掩飾、沒有一點猶疑,堅定得近乎自大的目光。和那個挑釁式的微笑。個多小時的眼神追逐,我決定要打破這種不自在。我直接走到他跟前,連招呼也不打便問道:[您知道售票處什麼時候才開?]他呆了一呆,沒有想到我會和他說話。[也許還要多等兩個小時啊。]清澈的藍眼睛透出一絲得意。我們的對話於是開始了。從看過的節目,到喜歡的音樂,到各自的生活,我們像好久不見的老朋友在聚舊。第一次聊天總是最精彩的,當大家還未對對方失去興趣。從小心翼翼地用"vous"和麻煩的動詞轉位,到慢慢開始用"tu"相稱,我腦裡的語言中心在細心觀察著每句說話背後的含意。

等著開賣的是法國作曲家Massenet的歌劇《Werther》,就是德國文豪歌德筆下少年維特的故事。故事敍述維特不顧一切愛上已訂了婚的Charlotte,不道德郤不能自制的愛情最後令他走上自殺之路;乃為歌德感性主義和浪漫主義的代表作。

我一個人坐在劇院大堂的沙發上,看著手中寫著Werther的號碼紙和他留給我的電郵,有點不知所措。眼睛無意識地向前看,前面是一幅像世界地圖的藝術品,典型地在主要的城市上放上時鐘,顯示當地的時間。我以前也留意過這幅地圖,也問過為什麼很多主要的城市也沒有時鐘,藝術家偏偏把香港放了在內。這一刻我正在思考著少年維特的故事,突然間,我眼前所有指針同時猛力地向前跳動了一下。如果這是王家衛的電影,音響效果必然是震耳欲聾的一下金屬撞擊聲。我被嚇倒了,眼睛失措地搜尋著香港的時間:傍晚六時五十四分。巴黎的時間是上午十一時五十四分。我再看一看錶,生了病的他大抵剛剛才起牀。叫我放不低的人應該下了班在乘地鐵......

生命究竟被懸在什麼上。

我身後的牆上有一大幅海報,上面有著數十個二十世紀極偉大的作曲家的黑白肖像,常常令我有衝動想走到前面,誠心地跪下來把他們逐一仰望。我轉個頭把作曲家的樣子逐個認清,然後把手裡的紙條都塞進口袋中。轉身揭開本來打算今早在等待期間看的論文,使勁地讀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