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星期在羅浮宮的auditorium過了一天,為的是感受現塲看Pierre Boulez的震撼。當代音樂在唱機聽可以很苛刻,聽不明白時耳朵很易會shut down,甚至名乎其實的走去熄機。我看的雖然是總綵排,人不多,反而感覺和獨奏者更近。兩首小提琴獨奏作品"Anthème1"和"Anthème2",前者是純樂器的版本,後者發展自同一首作品但加入了electroacoustic的元素:小提琴上的咪接收到一定的頻率便會觸發連接著的電腦系統,透過環迴的揚聲器作出相應的對話。我們除了聽到Boulez寫serial music的嚴謹,也看到獨奏者攝人的技巧,以近乎自閉者(絕無貶義!)對音色的要求或快或慢、或溫柔或暴烈地奏出每一個音,再加上環迴的音樂回應將作品立體化,整個音樂是直接指向和衝擊觀眾的,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音樂還是要現塲感受。後來還看了另一單簧管和電腦的作品"Dialogue de l'ombre double",對演奏者技巧的要求亳不減少,他還要行台位和配合燈光。當代音樂不同的地方還有和作曲家的直接溝通:Boulez這個音樂界大師就坐在身邊!
前天,終於可以看到我偶像,男高音Juan Diego Flórez在Théâtre des Champs-Elysées的recital。非常傳統的作品:Bellini, Rossini, Donizetti , 不太出色的管弦樂團,但他的聲音、他投入的感情、他的共鳴和呼吸技巧都是無懈可擊的。他的音色沒有Pavarotti的深和厚,但一切都很refined、準繩、利落。還有他的個人魅力和幽默感啊,又用英語和觀眾對話說自己怕羞所以不說法語,出塲後又很介意領帶打得好不好直接用眼神問第一排的觀眾,最後的encores還唱盡了歌劇中的流行曲逗觀眾"Una furtiva lagrima",我的情意結aria"Ah! Lève-toi, soleil!",最後一首"La donna è mobile"的最後一個高音他故意不唱讓指揮錯指了樂隊,整晚輕鬆的氣氛就在他重唱第二節直到最後的高音B結束,全場standing ovation非常圓滿。遺憾的是他沒有唱代表作La fille du régiment中的"Ah mes amis!"...... 但就是不能完全滿足,我們才會期待下一次吧!(想要一個preview而已,可以click這裡)
除了聽音樂會,因為功課的關係(提提你我不是在渡假的呢)我研究到Tristan Murail和spectral music。走到圖書館翻開那size A1的超大樂譜,拜讀著他的論文和其他人的導論,聽著ipod中他的"Gondwana",花了很多時間才搞清楚什麼是timbre=harmony=music、frequence modulation等概念,再一次證明了當代音樂在你明白了背後的玄機後你便會愛上它, 並且感到自己的渺小,和作曲家的曲高和寡。要不是intellectually想通了,我單憑耳朵,就算加上樂譜也不會懂得欣賞!真的不要以為音樂很容易,背後做了多少計劃和研究,實在不比任何一門科學少。
同時在重新了解十七世紀巴洛克時期的各種樂種、作曲家和其作品、樂器等一切有關音樂的文化。沒想到自己竟然在聽Lully和Rameau。還在研究受法國影響的現代中國作曲家如陳其鋼、徐儀等人作品中兩個文化構成的美學。因此讀了一些關於西方音樂在十九世紀末傳入中國的種種,很感興趣。
於是再讀起余少華的《樂猶如此》,才發現以前錯過了他的序和跋,分享了他文人的一些悲嘆。其中他寫到:「香港基本上是資本主義商業運作的社會,在市場導向的大前提下,不少文化創造及衍生是完全不理會中西文化的傳統及歷史的,在創作時亦不考慮素材和技法的來源及其相關聯想,不介意改變及扭曲傳統,[...]在無根無據,不管相關與否的湊合、拼貼中,偶爾亦會曇花一現,但又逝去了,這也許就是香港的無奈。」我深感同意,不論好的壞的,很快很熱鬧,很快又消失,不留一點痕跡。什麼也只是一場娛樂,笑鬧過就可以了,無須深究,沒什麼要尊重。或者如朋友才華所說,近年香港人一起經歷過那麼多風波,我們終於愈來愈留意起歷史和自己的身份了。我也希望事實是這樣。
除了聆聽、閱讀和思考,我還有在練聲樂和鋼琴的,希望自己不止在欣賞和理解音樂上有所增進,在以音樂表達上也不至語塞。寫音樂劇也來自這種自我表達的需要。
總的來說,對於在法國的音樂生命我是很感激的,覺得自己和Murail所說的一樣,像個雕塑家,以自己的理解,慢慢將文化和歷史的肌理勾勒出來,一步比一步接近真實。心態當然有轉變,偶亦有對前路的徬徨,但不變的仍然是對音樂的崇拜。沒有比這叫我更值得追求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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